一个强迫症者的一生
之前写过一个少时的小伙伴的故事，小画眉，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漂亮极了。后来少年叛逆早恋，对象还是一个结过婚的人。被对方的妻子为重婚罪告到法庭，两人同时入狱。经过一番折腾，她的容貌光彩顿失，体重飙升，成为了小县城某条巷子里的女风水先生。我妈妈有一次说见到她，她胖到开一扇门她都过不去，可想她的吨位。不过，对她成为风水先生这种事，我倒是不意外，想想小时候我们一起玩，她的红头绳，红辫绳手链上套着桃壳雕饰，也是把从小的爱好变为职业了。我们家人在谈起她家人的时候很难跳脱他们家族遗传，宿命论的说法。她的姥姥就是今天故事的主人翁，一个当年有名的奇葩人物，我们叫她奇葩婆婆。而今天，就算我不是心理医生，我也能够看出来她的问题：严重强迫症加躁郁症。我从小对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奇葩婆婆拿着扫帚扫地。当时农忙，大人干活回家了，很多人都累的床上一躺，她不是。她看到家里地上有脏东西，她就要一遍遍的扫。没铺水泥地的地面，都是土，扫完很快又脏了。那么继续扫。扫的同时咒骂家里的其他人不体谅她的辛苦，轻易破坏她的劳动成果。说实话，她家里是我见过的所有家庭里最干净的，所有的家具一尘不染，所有的东西放置一丝不苟，连锅碗瓢盆，边边角角都是对齐的。她的头发一丝不苟，用黑色的小发卡别住，她收拾头发后，蹲下来，一根根捡头发，然后用火烧掉。当然最让我觉得她不正常的是她的"睡觉仪式"。这个说法来自于家里的一个亲戚，因为家族里的某一场红白喜事在她家住了一晚。据说，奇葩婆婆她的床干净到不行，像雪一样白。床铺的一个褶都没有。当时大部分的农村人并没有睡衣的概念，但是她有，她有睡衣，还有睡帽。并且还有一条白色宽边的带子。用来干什么的呢？把自己的腿绑起来，这样夜里就不会翻身蹬被子了。这是我见过的最奇葩的睡觉方式，因为这种方式非常不人道，很难想象有人会这样对待自己。这种爱干净，或者说强迫症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她难道睡觉不难受吗？早上起来再叠被子铺床不就行了？大家说这样的话，无人理解她的所作所为，一致认为这就是一个奇葩吧。难怪她家人都受不了她。试想，如果她对自己都这样了，那么和她一起生活的人是什么感受？事实上，没人受得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和她时而狂躁时而抑郁的表现，她把自己之所以要这么辛苦保持干净卫生归结为家人的懒散和不自律。她三子两女，但是所有的子女成年后都主动和她断绝关系。但是，村里人从来没人说她儿子不孝顺，大儿子自立门户后，把自己的爷爷接到家里住，一直悉心照顾老人，直到老人去世。大家说他只是受不了自己的亲娘，不愿意跟她有任何接触。两个女儿早早嫁给了邻村的两兄弟，特别是小画眉的妈妈，大约不到18岁离家出走，以此躲避自己的亲妈。倒是后来奇葩婆婆年纪大了，干不了农活了，儿女都不愿意赡养她，为此，她无数次找我爷爷帮忙协商子女赡养问题。我爷爷当时作为村里的书记，管的都是这样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就算我爷爷作为长辈，对她的儿子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们分别每月出一点点钱尽最本分的孝顺都很难。所有的儿子都痛斥她曾经的所作所为如何伤害了母子感情到无法弥合的地步。每次每隔几个月就会来告状，儿子们给赡养费几个月后，又不给赡养费了。去她儿子家里说合，她儿子说，她自己作的，哪有人，儿子好不容易拿着米面上门，又被她骂出门的？这么多年不曾回去曾经住过的村子，但是我对奇葩婆婆的印象比什么都深。从我认识她，她就是已经是个寡妇了。很难想象奇葩婆婆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是否当姑娘的时候也曾温柔似水？结婚后是否和丈夫相敬如宾，不然怎么会一起生育三子二女？但是，所有人的记忆中的她，爱干净到了极致，天天在家里的小院子里扫来扫去。口中一开始是怪家人不体谅不爱干净，后来所有的家人都离开后没人可以抱怨了之后就嫌自己命苦。后来就不知道是跟谁对话了，反正依旧嘴里念念有词，也许是对着大家看不到的人？感觉很瘆人，于是渐渐没人去她家了。后来听说她死于上吊自杀。用的是她本用来睡觉时绑腿的白带子。我当时还在感叹，这个白带子应该不宽的，于是更难想象她几十年绑腿睡觉的难受劲儿。对于她的死，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她的一辈子。一个勤劳的，像永动机一样不停打扫的劳动妇女？一个因为自己的偏执和情绪不定毁了自己丈夫，自己小孩生活的人？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可惜，当年的农村没人懂心理学，也没有方法来帮忙解决心理问题。一个生命，出生，繁衍，去世，就像四季轮回一样正常，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生活过的痕迹。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